莺啼鸟叫，婉转悦耳。山峦在晨光的照射下逐渐苏醒，湿雾罩在山间，久久不散。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地上奔跑，任由湿雾舔舐着他，等他停在村口喘气时，发上已结了些许亮珠儿。
他寻了块干净的地儿坐下，似是在等谁。农耕时候坳里的人都起得早，路过村口的人都会同他打个招呼，等走远了又会嘀咕一句“奇怪”。
日升日落，过了很多天也未见得有人来。渐渐地，人们也见怪不怪，有时连招呼也不打了，只看一眼就路过了。
叶老头儿见天要黑了，喟然长叹，却也无法，只得先去将人喊回来。人走了，小孩儿知道以后不吵也不闹，却像丢了魂儿一样，只是每日必来村口守着。
家里突然冷清了许多，让人很不适应。叶老头儿把饭盛好，忽地想起凤四娘跟他说的事，于是开口问道：“你凤婶昨日跟我说有个仙宗回来邺城招弟子，你想不想去？”
尽欢愣了愣，他不知何为仙宗。“仙宗是什么？”
叶老头儿递给他碗，坐下，拿起筷子。“进了仙宗就是大仙人，想去哪儿就去哪儿，想做甚就做甚！你要是成了大仙人，爷爷就是大仙人的爷爷哩！”
“嗯！”尽欢乖巧应道，顺便给叶老头儿夹了一筷子菜。
叶老头儿用碗接下，逗他：“原来尽欢也想成仙，不要爷爷啦？”
尽欢听了这话，蹙眉冥思，半晌才郑重地回道：“要的！”
“修仙八年十年一晃就过了，爷爷怕是等不起。”
“爷爷要是想就来找我。”尽欢埋头继续吃饭，说了一句又补充，“我想爷爷了就回来。”
叶老头儿乐了，顿时舒爽了不少，心里也有了打算。这娃大了也该放出去看看，拦着也不好。
到了测试灵根这天，尽欢只测出个伪灵根。伪灵根，就是说他这辈子不论怎么修炼也不可能有多大能耐。他原本已心灰意冷地跟着叶老头儿回家了，可没过几日突然又有白衣男子找上了门来，说是要带他上无名宗。
叶老头儿高兴坏了，仙人上门来接自家孙子，简直让他受宠若惊，他赶忙给尽欢收拾了几件衣物，又家里的银钱一股脑儿塞在包袱里，把尽欢推出去，又塞给那白衣男子几块碎银子，脸上堆满了笑：“劳烦仙人了，若是我家尽欢有不懂事的地方，还望仙人照料一二。”
白衣男子不喜，微微退了些，长剑挡住叶老头儿。
“不用。”
叶老头儿也不勉强，这人可是仙宗来的，恐怕见惯了金银珠宝，不稀罕自己这点。他拉过尽欢，叮嘱道；“上山以后要听话，好好修炼，爷爷在家里等你，若是想我了，就回来，啊！”
话刚说完，眼圈已红了。
尽欢点头，没有任何话，只伸手去握了握叶老头儿的手。
白衣男子倨傲地看着爷俩儿，不屑地冷哼一声，出口打断：“该走了！”
叶老头儿将他送到白衣男子面前，再次微微弯腰对着白衣男子说道：“麻烦仙人了。”
白衣男子修为不低，抓起尽欢跃到飞剑之上，御剑飞行，眨眼便消失在天际。
叶老头儿在门口站了半天，仰着头看天，直到脖子疼得受不住了才边叹气边回屋。
男子将叶尽欢提着，可不管他难不难受，能飞多快就多快。叶尽欢被凌厉的风割得生疼，却不能开口，一张嘴那冷风便猛地往他嘴里灌。
飞剑越来越快，叶尽欢连眼也睁不开，冷风似利刃，他浑身被吹得僵硬。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，等叶尽欢冷得都没知觉了，终于停了下来。他被白衣男子粗暴地扔到了飞舟之上。
“不过是个旮旯破山村的穷小子，大运不可能走一辈子。”
叶尽欢错愕，哑然不知为何。
飞舟上挤满了从各地选来的有资质的孩子，也有从邺城来的。忽然有个从邺城来的、约莫有六七岁的男孩压低声音说了几句，大家纷纷转头看着叶尽欢。每对眼睛里都充满了感情，好奇、不屑、鄙夷……
叶尽欢被他们盯得好不自在，船头太冷，他向前走几步，想要进去。可才踏出一步，他就走不动了，鞋底就像被甚黏在木板上似的。
有几个人见他动了便立马出来挡着，意思很明显――不要他进去。
叶尽欢就是只田坎上爬行蜗牛，敏感，经不起别人触碰，一旦被碰了，便会马上缩到蜗牛壳里躲着。他甚也没说，默默转过身坐下，低头不语。
他想修仙，找到那个人，然后回桃花坳去。
飞舟上不断有新收的弟子上来，等过了良川，最后一批弟子收齐，飞舟便向华越飞去。
过了三日，最终抵达华越山下。新来的弟子被编成三排，所有人整整齐齐、毕恭毕敬地站着。越往前资质越好，叶尽欢这个伪灵根站在了最后。
没过多久山上下来了两个人，他们将资质最好的那个带走了。叶尽欢记得那个人，他也是邺城来的，在飞舟上说自己也是他，测试出来好像是天灵根。
前面的人陆陆续续被带走，他们这些后面站直了气都不敢喘一下，就期待着下一个能轮到自己。叶尽欢站久了，头都有点晕，他掐了掐自己，告诫自己要忍住。
大约又是一柱香的时间，来了个身材高大的弟子，他一来便让剩余的人险些站不住。他大声宣布：“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外门弟子了，好好修炼，每三年将会举行一次比试，胜者可晋升为内门弟子！”
剩余的弟子开始窃窃私语，他们以为自己来了就离成仙不远了，不成想还有个门外之分，他们明明已经是资质上好的了，为何还只是外门弟子？
那人皱眉，喝了一声，而后问道：“谁是叶尽欢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