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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零四章 真相(下)(1/1)

冯岚怔怔提起那柄碧绿色的神器,继而缓缓上前,将锋利的剑抵在他的心口位置,双手却克制不住地阵阵颤抖。为泪水朦胧的双目,依稀能瞧见男子的平淡神情,她只觉呼吸都开始变得艰难,过去的一幕幕逐一浮现眼前,却是那般虚幻而又刻骨铭心。

“爹!”

她惊骇下跪,扯着父亲的衣袖悲泣道:“这不是真的,这里面一定有误会存在,你可不能会是灭了箫家的凶手!”

一身华衣的冯毅宏深深凝望爱女,声音沉重得有些可怖:“岚儿,你是爹的掌上明珠。爹素来疼你护你,故而养成了你刁蛮任性的脾性,何曾向人下跪恳求过什么?今日居然为了一个仇家如此举止,莫非……?”说到这儿,冯毅宏的宽大手掌瞬间紧握成拳,老眼中随即杀气四溢。

她一眼便瞧出父亲心中所想,怒道:“爹,你要敢杀箫梁,女儿便死给你看!”冯毅宏冷笑道:“以死相*么?傻女儿,你应该了解为父的脾气的。你越是这般,为父便越要杀之而后快。”

她闻言咬咬嘴角,忽而摆出楚楚可怜的神情,不住摇着父亲的袖摆腻声道:“爹爹~你最疼岚儿了,一定不希望瞧到岚儿伤心的,对不对?”冯毅宏见状眉头皱起,冷冷道:“少来这套。你若喜欢上那小子,待来日他向为父寻仇,你让为父如何应对?真到了那时,你自己又该如何决断?”

冯毅宏语气虽冷,熟知父亲脾气的她,却明白撒娇已是有效,遂继续卖弄可怜:“爹,女儿这里有一条计策,既能取到灭魂,又可教他终生不来寻仇,你且听听可好?”当即凑到父亲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。

“……不成!”冯毅宏不待听完便拂袖道:“即便败功丹可以废了他的武功,倘若他心生歹念大肆报复你,为父岂不是要日日夜夜提心吊胆?区区一个毛头小子,我自有办法对付。”她顿时急道:“试都没有试过,你怎的就一口否决?倘若你把箫梁*急了,他把当年之事抖出来,你这武林盟会之主的位置岂不岌岌可危?”

冯毅宏拍掉她扯着自己衣袖的手,漠然转过身去:“若真敢如此,为父定会教他死无全尸。好了,此事就这么定了。你莫要再废话,下去吧。”

良久,亦无动静。

冯毅宏略觉诧异,回头一瞧,却见跪倒的那个白衣女子眼神黯淡无光,好似灵魂也被抽走,随即竟朝着自己开始重重叩首。

“嘭!”

“……傻女儿!”冯毅宏见爱女额头上已有磕出血迹,顿时方寸大乱,慌忙上前制止她:“你、你竟愿意为了那个臭小子做到这种地步……当真值得么?”她无谓笑道:“即便不值得,我也没有一丝悔意……”

冯毅宏强忍住眼中泪水,不禁仰天长叹:“唉……这莫非就是天意?罢了罢了,倘若上天当真要置我于万劫不复之地,也只有默默承受。”

“何况重罪如我,从未奢求得到原谅。我一生所愿,唯有小女此生能够美满幸福。”

美丽而又略显单薄的倩影斜靠窗沿,即便窗外的苏州城风景如画,却也驱散不了萦绕她心间的阴霾。

她凝视着手中一颗白色丹药半晌,忽而苦笑着将其捏成齑粉。点点粉末从指间逝去,随风飘入愁苦之人的心间。

夜晚静谧,唯有清冷风儿偶尔掠过,扰乱佳人如瀑的三千青丝。她将被吹得略略散乱的鬓发整齐,继而只觉鼻尖微酸,声音亦不禁哽咽了几分:“爹,对不起……女儿如今情根深种,根本舍不得伤他一分一毫了。当初明明承诺会在三个月之内取他首级来见你,可如今……如今……”

她的神情越发颓然,凄苦泪水不住溢出眼眶,继而以微弱声音,向着自己的内心诉说:“与其这般痛苦地活着,还不如死了……”

“如果我的性命能让爹和箫大哥化解仇怨,那该多好啊。”

星空之下,她仰观苍天,只能以自己听得到的声音低声喃喃。忽的,身旁传来男子的声音:“冯姑娘,夜间清寒容易着凉,还请进入马车休息吧。”

她迅速收敛心绪,对身旁的青衣男子淡淡一笑,随即依言走向一旁的马车。然而,趁着青衣男子遥望夜景出神之际,她悄然回首凝望他,眼神瞬间变得复杂了几分。

“一枝柳,你是不可多得的正人君子,却是阴差阳错地辱了我的清白,所以我迟早也会亲手杀了你。在这之前,我会尽我所能助你渡过寒毒大劫,且算是报答你这段时间的悉心保护吧。”

她极力仰望西北方天空,努力想要瞧到什么,却只能见得那片沉重的漆黑夜空。

箫大哥,若能让你对我死心,再让我瞧着有一温柔娴淑的女子伴你左右,便是即刻死去,我心里也不会再有遗憾了。岚儿现在所求,唯有再见你一面,如此而已……

一泓清泪自眼角无声滑落,逐渐隐入无尽黑暗。

脑海中无数的纷杂画面,仿佛一块块火红的烙铁,灼得她根本握不稳灭魂的剑柄。她茫然四顾,扫视着众人的各异神情,视线最终还是停留在面前男子的脸庞上。

即便遭受再多恶毒的语言,即便性命悬于她手,那个白衣男子的眸中,依旧蕴满不尽柔情与缱绻爱怜,便是生死也置之度外。

她脚步踉跄,再次退却几步,忽而有温婉笑意于倾城面庞上微微绽放,仿佛接近凋零的洁白百合。纵然仅余下刹那芳华,依旧毫不犹豫地向着这纷扰世间,绽放着碎散前的最后一丝美丽。

遥遥的,她向着众人展现着自己的姿容。在众人惊呼声中,她手中的灭魂剑势突转,却是直接刺向自己的心口。

遥远夜空中,隐隐传来一声苍老叹息,只见那个白衣女子身形一颤,随即迅速软倒在地。箫梁见她作出自尽行径,早已骇得冷汗齐出,即刻上前扶住她仔细查看,见她不过是昏迷过去,顿时大松一口气:“不知是哪位高人救了岚儿一命?还请现身出来。”

前方的浓重夜色中,一灰袍老者踱步而来,只几息间便已抵达众人面前。一枝柳甫一见得其面容,即刻上前恭敬作揖道:“徒儿见过师父。”

虽然多半人并未目睹过一枝柳师父的尊容,但剑神的名号却是如雷贯耳,当即纷纷行礼道:“见过剑神前辈。”

剑神一双眼眸古井无波,仿佛一眼便能瞧穿世间情仇与悠久岁月。他淡然扫视面前的箫梁等人,缓缓张口道:“你们谁能说说,‘命运’二字,究竟该做何解?‘人性’二字,又该作何解?”

众人不料剑神有此一问,顿时哑口无言。才思聪捷如小龙,一时间脑海中亦是浑浑噩噩。即便心中确有些许想法,在那个经历了数百年光阴洗礼后的世外高人面前,他着实也提不起勇气说出心中想法,唯有如他人一般闭口不言。

剑神见众人均保持沉默,遂轻笑摇头,继而对一枝柳道:“非己之物,无须牵挂。你糊涂了许久,如今可清醒了?”一枝柳道:“师父,我已看透了。这世俗之情,的确如您所言,根本并有半分留恋的必要。”

“看透了?果真如此么?”剑神深深凝望一枝柳,嘴角泛起难明笑意:“随为师回去吧,那困扰了你许久的寒毒,也到了该除去的时候了。”

一枝柳点头应承,继而回头扫视众人,视线在昏死过去的冯岚身上略作停留,最终汇聚在箫梁身上:“箫大侠,承蒙你多日来的关照,就此告辞。倘若他日有用得着柳某的地方就尽管开口,我一枝柳为了朋友,便是闯刀山火海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。”

箫梁见得他真挚目光,多日来心中郁结亦是逐渐消散,当即作揖道:“柳兄,慢走。”

剑神缓缓转身,仅留给众人一道苍老背影:“箫梁,以及其余诸位,不论你们信奉命运与否,接下来要走的道路定然比之前还要曲折无数倍。但即便深陷再如何浓重的绝望,也不能摒弃心中的坚持。一切事情,均会有峰回路转之际。”

“而那个足以扭转命运的契机,不久之后就会降临。”

剑神此言顿时令众人陷入深思,待回过神来,他和一枝柳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夜色尽头。

天,终究缓缓亮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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