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86 穿心之痛(1/1)

邢少尊一直等到了深夜十二点,小鬼房间的灯始终没有亮起来。

也许,今天她睡得早呢?哭了那么多天,应该很累很累了吧?

尽管在这样安慰自己,可这颗心为什么还会耿耿于怀...

邢氏集团自从换了赵云松当家之后,内部大换血,只要是之前听命于邢少尊的人统统下岗。

新官上任三把火,作为邢氏集团新一任的董事长兼总裁,赵云松亲自召开股东大会,还通知了邢少尊,毕竟,人家也还有10%的股份,不管怎么说,排不上第二大股东,好歹也是第三啊。

如果邢少尊不来,那就是没种,如果有种来了,无非是想奚落他一顿。

当邢少尊推开了会议室的门,颀长的身影笔直的跨了进来,一身严肃的黑色西装将他英俊的容貌衬托得更加铁骨铮铮,一双阴兀的眸子微沉,尽管表现出了一个男人应有的成熟与稳重,但谁都心里清楚,看似无坚不摧的外表下,其实特别的脆弱,所以才会让人格外的心疼。

庞大的邢氏集团,一夜之间,说没就没了,搁谁受得了!!

坐在会议桌旁的所有人都惊呆了,也都好奇的想看他却又不敢真的去看他,无数双眼睛战战兢兢的朝他身上虚落。

邢少尊随意的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。

赵云松嘴角噙着一抹冷嘲热讽的笑意,坐在最上方的位置,好一副总裁的派头,“今天把大家召集过来,主要是讨论关于公司未来的发展战略,大家都知道,我们主要是做城市生态规划,而且凡城80%的生态项目都归邢氏投资开发,这是邢氏从成立开始就定下来的发展方向,我一定严格遵守。”

好些人都在点头默许。

“不过,在这之前,我们有些小股东善作主张,花高价在沣城买了一块毫无价值的烂地,搞什么生态庄园,到现在还养了一群牛羊,已经一年了也不见任何成效,反而成为业界一大笑柄,这一行为,与公司的发展方向简直就是背道而驰,所以公司决定,将那块地抛售,请各位表决。”

赵云松的话说完,会议桌上的人都看向了邢少尊,交头接耳起来。

本来当初邢少尊决定做沣城那个项目的时候除了赵云松跟着干,其他的人都不看好,而这次由赵云松提出来撤销,大家都觉得可行。

于是,这项决定除了邢少尊以外,全票通过。

“既然邢总要卖,不如我卖邢总一个人情,卖给我。”一直没有发言的邢少尊这时候轻笑着开口了。

这一席话再一次惊奇四座,都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邢少尊,都在怀疑,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!

“哦?”赵云松冷笑,语气轻蔑至极,“你这是打算自己擦屁股了?不过,你拿什么擦?”

邢少尊岿然不动,淡定的说,“邢氏10%的股份,你拿走,地,归我。”

所有人都呆住了!!

“哈哈哈…”赵云松忽然大笑起来,指了指自己的脑门儿,“邢少尊,我耳朵没听错吧?你脑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?我并不介意等你恢复神智了再来看股东大会。”

“你没有听错。”邢少尊郑重其事的说,“我现在就用邢氏10%的股份买沣城那块地。”

赵云松突然又不笑了,脸色铁青,“别怪我没有提醒你。”

“邢总的好意…”邢少尊嘴角微勾,“就用多出来的那部分钱报答了。”

邢少尊说完,就起身朝会议室的门口走去,打开门,坦坦荡荡,潇潇洒洒的走了出去。

颀长的身影消失在了众人惊呆的双眼里。

赵云松本来是想当众给邢少尊难堪,却不想被他将了一军,居然用堂堂邢氏10%的股份去买那一块破地,这把邢氏集团的脸往哪儿搁!!

也是哈,当所有人都认为邢少尊会紧紧抓着那10%的股份来重振旗鼓,或者翻本也不是没可能,可谁能想到,他把这一股救命稻草跟扔垃圾一样,扔了出去!

当东川得知四哥用仅有的那10%的股份买了一块并不起眼的土地,心都凉了,“四哥,您不能这么破罐子破摔啊!”

有10%总比什么都没有强啊!!怎么能说扔就扔!!

邢少尊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城市,随处可见小鬼活泼可爱的笑脸,熟悉得触手可得,落在身侧的手,情不自禁的微微一动。

破罐子破摔?

某大厦的电子屏幕上正在播报时下新闻:

“宁氏正式宣布,宁潇已解除与邢少尊的婚姻关系,如今被夺走邢氏继承权的邢少尊商场失利情场失意,很多人对他的未来都很忧心,昔日天之骄子,将何去何从?”

屏幕上爆出一张也不知道是谁抓拍他的一张近照,双眸低沉忧郁无比,英毅的下巴一圈细细的胡茬尽显男人沧桑,不管是知道的和不知道的人,都知道,这次的打击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毁灭性的。

“与此同时,宁氏也宣布,还未恢复智力的宁潇将退出演艺圈…”

东川心疼的唤了一声,“四哥…”

四哥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,只幽幽的问了句,“东川,你跟我多久了?”

“五六年吧,怎么了,四哥。”东川心颤。

“五六年…”邢少尊声音很轻,“是该换份工作了。”

东川不由得大惊失色,大呼,“四哥!”千万不要赶我走啊!

邢少尊笑了出来,可就是这久违的一笑,犀利的鹰眼反而很恬静柔和,竟让东川忍不住鼻子一酸,哭了,声音哽咽,“四哥…”

就是忍不住的心疼,心疼曾经受万人瞩目的男人,而今变得一无所有,却还表现得那么的坦然。

宁愿看到他颓废不堪的样子,至少能看到,他的心里是有多苦多难。

然而,却什么也看不见。

正因为什么都看不到,所以不清楚,那种磨人的苦难被隐藏在了什么地方,而那个地方是不是足够装得下。

还是,他在逞强…

“你这么哭下去,我怎么放心让你去沣城。”邢少尊说得颇为无奈。

“嗯?”还在哭的东川一愣,去沣城,“四哥,您的意思是…”

“嗯。”邢少尊笑着点头,“沣城那块地,我打算交给你了。”

“那四哥你呢?!”东川受宠若惊。

邢少尊答非所问,“我听说阿塘也失业了,正好,你们俩一起过去,有个伴儿。”

宁氏不仅解除了宁潇和邢少尊的婚姻关系,而且也宣布,宁潇退出演艺圈。

“四哥…”东川哭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。

邢少尊像个大哥哥一样,朝东川的头上敲了一记,笑着取笑,“这么大的人了,还哭。”

说完,上了车,开车离去。

“四哥!!”东川哭着大喊,可四哥是怎么也听不见了。

夏季刚至,午后的太阳暖暖的照着大地,邢少尊将车子又开到了宁家,树上的知了们都在为他的到来而奏起了交响曲。

在过去的一个多星期里,宁家都出奇的安静,而这种安静,竟成了邢少尊最难以承受的痛。

他可以接受父亲的算计背叛,可以接受岳父的落井下石,唯独接受不了,小鬼忘了他…

“哈哈…”突然,耳边传来熟悉的笑声,是记忆里的干净纯粹,可如今听来,却是那么的没心没肺,“来抓我啊!抓不到我!妈妈,你抓不到我!哈哈…”

邢少尊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,握着方向盘的手,只觉得有一股强大的寒意从指尖以光速摄入胸口,有万箭穿心之痛。

“小泷,你别跑太远啊。”杨芸的宠溺的声音传来,“妈妈看不见,你别跑太远了。”

“我就在你的前面啊,没有跑太远,你快过来抓我啊!”是小鬼淘气的声音。

就连自己的呼吸都好像变成了一把把锋利的刀,吸进来插入心脏,呼出去切割皮肉,将他这段日子含辛茹苦建筑起来的防护墙削得粉碎。

宁泷从楼梯摔下来之后,都担心把她摔坏了,可事实上,她身上上上下下除了一些吓人的皮外伤,里里外外并没有伤及到筋骨。

身体没有什么大碍,在床上养了一个星期就恢复得差不多了。

而且,的确如宁忠平所预想的那样,这一跤把她摔安静了,醒来之后就没再叫尊哥哥,而是说,“妈妈,我好饿。”

这也算得上是不幸中的万幸了。

宁泷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后,杨芸见她没有提起尊哥哥,以为这一摔把尊哥哥给摔忘后脑勺了,哪里还敢提邢少尊一个字?为了更多的转移她的注意力,陪她在院子里玩游戏,把她哄开心了就比什么都好。

杨芸怎么抓也抓不到小女儿,最后只好认输,“哎呀,小泷跑得太快,我抓不到了,换小泷来抓妈妈,好不好?”

“好呀好呀!”宁泷开心得又蹦又跳,然后蒙上了自己的眼睛,“妈妈准备好了吗?”

“好了,小泷可以过来抓我了。”

“哈哈…妈妈,我要抓到你了哦~~”宁泷故意威胁说。

杨芸只是稍微走了几步而已,并没有离多开,不一会儿,就被宁泷给抱住了,欢快的大叫,“哈哈…我抓住妈妈啦!抓住啦!”

“小泷真厉害!”

“现在换妈妈来抓我了!”

如此玩到累了,宁泷都跑出了汗,小脸通红,这才被杨芸哄到了房间里休息。

看着小女儿安然入睡,杨芸感到欣慰,轻轻关上了房间门,就跑去和老公说,“我看小泷这次是真把少尊给忘了。”

“她始终是个孩子,最大的特点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,我早就看出来了。”宁忠平说。

杨芸舒了一口气,“这下我总算是放心了。”

黑夜再次袭来,从下午三四点一直睡到深夜的宁泷醒了,睁着眼睛看着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,她悄悄的爬起床来,径直的朝门口走去。

轻轻的打开了房间门,整栋房子里黑漆漆的一点声音都没有。

整片黑暗里,只有她一双清明的杏眼在发光发亮。

她光着小脚丫子,踩着小步子一步一步的摸索着楼梯的扶手下了楼,穿过一楼的客厅,又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大门,闪了出去。

屋外的温度比屋内的低很多,她又只穿着一套薄薄的睡衣,一出门就冷得直发抖,缩了缩身子,忍不住,娇弱的唤了一声,“尊哥哥…”

刚出口,眼泪就从她的眼角落了下来,然后抽泣着,奋不顾身的沿着前院的小路,继续朝铁栅门那边走去。

双手抓牢栏栅,仰头看了看,最终,抬起脚,开始往上爬…

寂静的黑夜,一轮小小的发毛的弯月亮挂在天际,被乌云遮挡了大半去,夜空看起来萧萧瑟瑟。

远远的就见一袭单薄的身影挂在铁门半中央。

宁泷爬到一半,往下看了看,整个身子都在发抖,但是,再往外看,好像就能看到尊哥哥,又一次继续往上爬。

因为从来没有翻过铁门,衣衫单薄,又赤着脚,铁的冰冷,和动作的吃力,有好几次脚踩了个空或者没踩稳,人忽地下滑,要不是小手将铁栏栅抓得够牢,早摔下来了。

但是她始终都紧咬着小嘴巴,心都跳到嘴巴里了也没有叫出来,只因怕被爸爸妈妈发现了。

这一切,对宁泷来说,都是阻碍。

可她,竟然一点儿都不畏惧,一边奋力的爬,一边低声喊着“尊哥哥”,好像多喊一声,力气就大一分。

不得不说,人的潜力真的是无限大的…哪怕是个弱智,但只要心有所往,一切都构不成威胁。

终于,翻了过去,宁泷又慢慢的往下爬,眼看着就快要爬到底了,却最终因为脚滑手麻,从门上摔了下来。

刺骨的疼痛将她的脚给扭伤了,一时根本站不起来,“尊哥哥,你在哪儿?我来找你了…”

宁泷自顾说着话,咬紧牙关,从地上爬了起来,然后拖着一瘸一拐的脚,沿着脚下这条路,朝前走…

乌云疾走,将那一轮弯月彻底遮挡住,狂风起,也,下雨了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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